壹
小酒吧里人声鼎沸。
齐南有些喝高了，不过依旧难掩一脸的怅然：“哥，我真的差一点就翻身了。今天这个老板太有钱了，他要装修的那个别墅有多大？我这么跟你说吧，按照他的规划，光洗手间就有七个，连屋顶露台上都规划了洗手间。”
孙环宇坐在对面，他看着齐南的样子，似乎不像是胡说：“那是你的设计理念跟人家看不上？”
“谁说的？”齐南的眼中又放出兴奋的光。“这个老板带着我在别墅里转了一大圈，跟我说他的想法：新中式，要一步一景，犄角旮旯里都必须有典故。我就随口跟他说了几个点子，他一下子就来神了，直接告诉我，你先设计着，甭省钱，肯定是千万级以上的装修项目。没有预算，不设上限。”
“那怎么还差一点呢？”孙环宇问道。
“没本事啊，太难了。”齐南眼中的光芒瞬间弱了下去。“对了，哥，你说你见过这样的两口子吗？简直拧巴的不能再拧巴了。老板娘是南方人，不习惯北方的干燥，说室内一定要湿润。我一想这是哥你的专业啊，肯定没问题。可老板说了，他收藏了很多名人字画，古玩家具，必须要干燥，地下室还有藏酒酒窖，各种酒的储藏区域也要求不同湿度和温度；春秋有雾霾，而且别墅区不通暖气，新风、采暖都要做吧？老板说了，出风口要多，用着方便，但形式要琢磨，要融入装修。我这儿刚琢磨呢，老板娘说了，甭管多少出风口，什么式样，包括机房水泵，基本要求是不能有动静，否则有点动静就睡不着觉。哥，你是做暖通的，出风口只要开着，多少都会有点声音吧。老板娘还说了，所有能源的使用，优先太阳能。也就是能用太阳能的，先用太阳能，不行再切换到其他能源。她说是环保，我看就是抠门。”
“是够难的。”孙环宇听了也摇头。
“都是这些事，老板说东，老板娘一定说西。他们两感情好的很，就是下面人没法干活。我说这么肥的活儿怎么落到我头上了呢？估计他们的要求不知吓跑多少设计师了。太难了，真的太难了。”齐南嘴里念叨着，半个身子已然趴在桌子上，迷糊起来。
把齐南送上了车，孙环宇站在2017年北京初冬的夜里。他没感觉到身边的夜凉如水，脑子里只是反复出现着一个念头：齐南说的别墅一定会装修的，这么有钱的老板的生意最终也一定有人做。再难的事都是人干的。齐南遇到的问题几乎都和暖通有关，咱就是干暖通的，再难也要拿下，困难就是机遇。
贰
第二天的下午，孙环宇已经站在了这所号称“楼王”的别墅门前。上午的电话已告诉对方，也许他能最大限度地解决对方的需求。赵总就是齐南口中的老板，六十来岁的年纪，言谈举止中一片儒雅。
赵总是老牌的北大毕业生，也是金融界的风云人物。无数次的点石成金让他的儒雅中隐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果决。
“我听了齐南对您这个项目要求的介绍，我们格蓝轩是一家暖通集成公司，拥有丰富的暖通设计和施工经验。即便如此，我仍然认为您家的项目对我们的解决能力是个巨大的挑战，但我愿意试试，希望赵总能给个机会。”孙环宇接过赵总递来的矿泉水，一大口冰凉的矿泉水让他从心底里打了个激灵，这让他感到非常振奋。
“……肯定要有太阳能集热器，但要同时安装自控系统。整个采暖的主热源可以考虑法国原装进口的冷凝炉，因为能效的确非常高。自控系统可以让太阳能成为整栋别墅生活用水的优先能源，当太阳能能力不足时，才启动冷凝炉。
建筑物内的空间统一安装中央新风系统，关键是要多设立些传感器，对室内空气进行检测，在空气质量变化时，能主动调节新风系统的供应量，而且当室外空气非常恶劣时，还能及时切换成内循环模式，确保室内空气的品质和湿度。
至于特殊需求的空间，比如古玩字画的储藏室和藏酒的酒窖，可以设立专门的空调和静电灭菌装置，与新风系统协同工作。它们能让室内常年恒温恒湿，还能杀灭空气中的霉菌，确保藏品的万无一失。
丹麦有一种进口的变频水泵，可以作为暖通系统机房的主水泵。它除了性能强劲耐用之外，也是我们了解到的最安静的水泵，比普通水泵噪音至少降低十分贝，同时也环保，能耗也要少消耗25%左右。而至于室内的各个空调末端，可以用⽆刷⻛机盘管，实现⻛量⽆级调节，这样几乎听不到⻛声，整体解决了机组工作时室内的噪音问题。
还有两个小点子。一个是我准备在所有暖通管道内加注日本产的保护剂，绝对不会产生水垢、生物泥等脏东西的堆积，而且防冻，关键是它们基本不用维修；二是室内各个控制面板都是主面板，都能直接开启暖通系统，不用开个开关还要楼上楼下跑好几个房间。只是这个面板的隐藏，需要动动脑筋……”
赵总看着在他面前口若悬河的孙环宇，直接打断了他：“不用再跟我说你的专业了，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做系统解决方案的。我很高兴你用站在行业顶端的思维来帮我思考问题，而不是具体推销某个品牌或合作者的产品。
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，希望你们尽快拿出一个可执行的方案来。”
叁
这个“尽快”最终定格在了四十三天。这期间齐南完成了一个超过五十张效果图的PPT：“不用想别的了，这个项目不挣钱都要干，太爽了，没有抠抠搜搜的资金限制，给你个舞台让你随意尽兴地发挥，我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，况且，我真的需要赵总这样的客户为我做背书。
关于方和圆的整体概念是在齐南和孙环宇的一次讨论后确定的。当时的齐南已经撕毁了无数的设计稿，双眼中充斥着通红的血丝，而孙环宇的办公桌上也早已摆上了厚厚的一摞儒家经典。
“既要有宏观的意向，又能在微观中落地。每个位置都要有出处和构思，关键是协调、统一。”齐南说到。
“中国古代讲究天圆地方，从前后说，前圆后方，从上下说，上圆下方……”
“等等，”齐南灵感突起：“赵总是做金融的，中国古代的铜钱就是孔方兄，外圆内方，这个好，终于可以落地了。”
“赵总的意思是要移步换景，或者说叫一步一景。在我看来就是每个区域都要有个说法，有个核心，也许更是要有个拿得出手的物件……”
“这是中国传统园林的讲究，传统园林依靠假山、楼阁等障碍物作为屏障，让人无法一眼看穿全景，通过各种迂回穿插，在方圆之地中做出不同的景致。可我们总不能在房间里砌墙穿洞吧，那可太丑了。”
“屏风、鱼缸、隔断等都能解决问题，倒不一定要砌墙这么傻。可怎么彰显价值呢？”
“屏风可以考虑用福建大漆的工艺，那东西讲究，年头越久越有味道，就是做的时间太长，一个手工的这么大的大漆活儿，一遍遍下来，怕不要做一年才交工？”
“这倒不怕，方案先写着，具体怎么做可以跟赵总商量着办，关键要有说法。”
“门厅背后这块区域的大白墙，最好来个巨幅山水，要传统的水墨画，最好还是淡墨的。取烟波浩渺之意，这样对照着对面的传统室内风格，应该有很强的局部效果。”
“这个好，周边最好用意大利的天然大理石，那种淡纹的，整个就融为一体了。对了，一直在想，所有空调的出风口该怎么办，干脆也都用意大利的石材定制，这样就完美和谐了，即便有风吹出来，也像是从画里吹来的风。”
“进门的这个鱼缸有点麻烦，我看了，所有的大玻璃鱼缸放这都显得很突兀。感觉不好。你说到石头，要不咱们找块大大的玉石抠一个鱼缸怎么样？”
“用整玉抠个缸？就像北海公园团城里的那个渎山大玉海？我靠，那要多少钱？”
“贵肯定是贵的，但如果石料不是那么高级，估计也未必就不能承受吧？而且也不需要那么大吧。万一十来万就拿下了呢？不知道，没尝试过啊。”
“要不咱问问？这个要是做出来，那够吹后半辈子的了。”
“你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当年王朔小说的那种荒诞派？别又是个好梦一日游。”
“放在脑子里想就是荒诞派，可要是真做出来了，那就绝对是……”
尾声
在巨大的屏幕前，齐南对着PPT准备讲解他的设计构想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喝了口茶，可还没开始，就被赵总夫人制止了：“好的设计自己会说话，让我们自己看吧。以后装修好了，我们也不能每天请你做导游跟着后面在家里讲不是？”
这是什么逻辑？齐南差点嘟囔出声儿。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，默默地做回座位，他和孙环宇两人的心里光剩忐忑了。
没了讲解人，一个多月做出的PPT十分钟不到就播放完了。赵总和夫人对视了一会儿：“毫无疑问，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设计，当然，当中肯定有不少要调整的地方，尤其是故事，你们写故事的水平还不够，故事要更厚重些，这个我来找人帮忙吧。然后你们的设计可以跟着典故来做微调……”
孙环宇回头看见自己格蓝轩科技的企业标识。那是一个呈螺旋形前进的飘带。“每一个螺旋大概就是一件事，一个项目，我们就是通过完成一件又一件的工作前进的。”他这样想着，“快到2018年了，这是又走过一程了。”
项目即将开工，位于西青别墅，这让他感到非常自在。这一程走得很真实。
上文中的事实还原
l 项目面积：2800平米
l 项目完成时间：2012年
l 项目设计师：祁钧昊
祁钧昊：1975年生人，来自新疆，在北京近二十年大型装饰供水设计总监经历，极具内秀、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，扎实的艺术能力。
设计师名言：美，并非只是形状、色彩或格调。而是满足人所有的色声香味触法、眼耳鼻舌身意。换句话说，美应该是能够让人所有感官感受舒适和满足的艺术。
l 祁工书法作品
l 祁工画作
l 上文中孙环宇启发祁工如何设计，属于虚构；
l 上文中祁工与业主关于设计理念一拍即合，真实；
l 上文中祁工的效果图未曾讲解，业主看一遍即允，真实；
l 上文中所述定制大漆屏风、一块整玉石的鱼缸等，均为项目妙笔，属实。
项目暖通工程承办：北京格蓝轩科技
孙环宇真名：孙志明
北京格蓝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成⽴于2008年，简称“格蓝轩”。是集咨询 、设计、施⼯为⼀体，实现绿色节能环保的企业。主要产品：恒温恒湿系统、地源热泵系统、空⽓源热泵系统、太阳能系统、VRV系统、中央净⽔系统等。
经典项目包括：
中国重燃集团总部
华为鲲鹏
环球鑫彩集团总部
电子城集团、太合音乐集团、六合医院、郑州伊顿儿童乐园